橘雪子的幸福箴言

早些年，朋友面對兩男追求的僵局，曾經問過我的意見；整體來說，
兩人都是條件相當、品行端正的好青年，平分秋色，很難比較。
我跟朋友說：感情這檔事還是要當事人自己的衡量跟感覺，
除了要喜歡彼此，我想誠意是最重要的了。

朋友問我如何判斷誠意，當時我的回答是從「小事」就能觀察出來。

小事，無關痛癢，容易受到忽略；世人多愛大鑼大鼓式的戀情，
非要哭得死去活來才視為感動，非要轟轟烈烈才是愛過一回，不枉此生。

所謂小事，不過就是悲傷時，有人溫柔地摸摸頭、拍拍背這樣的小動作；
生日卡片，寫著對妳滿懷感謝的溫暖小字；寒流來襲，他會先上床，只為替妳暖被窩；
撐著睡眼惺忪，還是勉力起床，打杯精力湯做早餐……
這些都是日常小事，微不足道，但是累積起來的力量卻能滴水穿石。

曾以《愛上浪漫》入圍法國費米娜獎的英倫才子艾倫‧狄波頓，
總是以幽默風趣的口吻，又充滿哲學智趣的角度談論愛情，
敘述在愛情國度中常出現「覺得自己習慣獨立自主，卻又渴望施與受的親密與依賴」
的迷惘，還有一種戀愛人絕對會出現的無奈情緒。

情愛生活最講宿命論，我們常常被迫與靈魂沒交集的人共枕，
如果我們相信總有一天自己會碰上理想的夢中情人，難道是不可原諒的嗎？
戀愛中的浪漫與盲點，我獨自與一名貌似正在創作《神曲》的女子共處一室，
而該女子卻在翻閱《柯夢波丹》的星座專欄，難道我也是類似錯覺的受害者？

男女主角就是這樣的模糊不清，在愛情的過程裏誇大了彼此的差異。
愛，對女主角來說，是被愛；對男主角而言，是去愛；
然而無人能細細地計算，「我所擁有的被愛，是否比去愛多。」

當初朋友覺得A男晨昏定省，搞得她好不耐煩，不過是叮囑她氣候遞變、
飲食起居之類的「小事」，不若B男帶給她視野拓展的新鮮變化有意義。
她說，老注意芝麻綠豆怎能成大器。後來B 男成為她的丈夫，A男也找到自己的幸福。

多年後，朋友的丈夫事業益上巔峰，整個人更顯神采，生活貴氣十分，
倒也符合了她要求的大器；而她相對的付出，除了一手包辦所有家務、
照顧孩子與伺候公婆，還要包容丈夫偶爾的拈花惹草，朋友鮮少抱怨，
總笑稱自己是「獨立的貴少婦」；曾經的期望已然停止了希望。

某回聚會，A男與妻子恰巧也出席，以前朋友認為的芝麻綠豆，
現在卻成了他對妻子的細心及體貼：諸如剝蝦殼、隨時補充熱茶、
將妻子不吃的菜餚夾到自己盤裏等舉動，全看在朋友的眼中。

回程，她輕描淡寫地說：「他妻子應該很受寵愛，有人照顧的感覺想必很美好。」
是不是站得遠點看一幅畫，看得比較全面，也清楚些；
站得近，看到的往往是一團團顏色。

我有一部分還是想著他，但我知道自己真正想的並不是他。
聽見朋友這樣說，真是不禁歎息。就像狄波頓所言，這種狀況類似光學幻覺，
一個人在他人眼中的形象與真正的他是有微妙且重要的差異
而這種差異就存在於他們體現出來的形象與事實之間。

是的，愛情就像過度包裝的糖果，讓你只看見你想看見的美麗外衣，
等待你一一揭開還原本面目，你的心裏還存在著驚喜與甜美，
應該這個「對」的對象就近在天邊了。

抓著小事，過得幸福，或許平凡，平凡之際，卻生活得更謙遜。